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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三月跟着父亲来到了一座小镇，之后，父亲失踪了。

小镇本身就是一座剧场，居民都来自同一剧团。起初，三月与剧团的大团长相遇，并目睹了大团长的戏剧《你的葬礼》。接着，死神、教宗、旁白、国王、裁缝、巫婆、面具师、钟表匠等角色登场，一出出高潮迭起的剧目轮番上演——国王穿上新衣开始巡游，大团长在自己的葬礼上与死神辩论，巫婆被判定有罪并执行火刑......

三月也不可避免地被卷入了戏剧之中，难以逃脱。他注视着舞台上的角色，自己也成为了其中一员。随着剧本的发展，诸多哲学命题被摆上台面，逐一探讨：时间与永恒，自我与大众、死亡与生命、真理与自由。

这些命题没有答案，小镇里的剧目似乎要永远上演下去。而少年却坚定地在这永恒的剧场中，继续寻找着他的父亲。

?1 死神回归 1

?2 国王的新衣 12

?3 出逃 26

?4 钟表匠 45

?5 太阳陨落之日 69

?6 生之不适 83

?7 意外永生 107

?8 观星者 120

?9 神是一盏聚光灯 137

10 触碰天空 153

11 但太阳依然没有升起 177

12 小人物的狂欢与天才之死 201

13 占星术只通往过去 227

14 然后呢？ 251

15 我是谁？ 269

16 噩梦 293

17 自由与死的咏叹 311

18 返场与谢幕 339

曾铮

1983年生，本科毕业于北京大学，研究生毕业于香港科技大学，先后从事教学与编辑工作，现居广州。著有长篇小说《永夜之影》《四月在愚人船》，另有短篇小说和散文在《作家》《广州文艺》等报刊发表。2020年获得南方文学盛典“年度潜力新人”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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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次遇到大团长，是在他的葬礼上。出席葬礼的全是陌生人，死神也在其中。然而，大团长给三月留下的印象却并非一具行将入土的遗体。

那时，半座教堂已沉入泪水的雨季。三月在吊唁的队列里，见到白花从众人怀中冒出，蔷薇、百合、梨花、桔梗花，全是一样的白，就连自己怀中也有一捧，他却根本想不起它们的来历。三月的记忆似乎已经被泪水打乱，他发现一口棺材，赫然安放在刚才还空无一物的地方。棺材里躺着一人，鲜花覆盖，他就是葬礼的主角，大团长。三月不知死者生前统领过什么团，但从前来吊唁的人物推断，那或许是一个杀人如麻的军团，足以慑服教宗和国王，又或是一个驱遣恶魔的神秘团体，就连巫婆和术士都不得不敬畏。不过，让三月不安的，还是大团长的模样。他面色红润，嘴角似乎还留有一丝戏谑的浅笑，根本不像死人，却比想象中的死人更加惊悚。

三月不愿上前，但一股怪异的牵引力控制着他，将他与那副棺材紧紧相连。迷幻的烛光笼罩他的头顶，把他的影子投落到棺材里，每迈出一步，影子便沿着死者的身躯往上攀爬。等到影子完全躺入棺材，漫过大团长的双眼，三月心里也只剩逃跑一个念头。他刚要递出手中的花，身体就僵住了。他永远无法忘记那个时刻，他看见，棺材里有什么东西在动，不，不是自己的影子，是大团长的眼皮——左眼皮，它似乎触到了阴影，悄悄起伏了一下。

这是一个证据，死者眼珠转动。死者不是死者。

三月呆立在原处，面无人色，模样几乎比棺材中的大团长更接近死亡。就在那时，死神出现了。那是一团黑雾，突然从大团长起伏的眼皮底下窜出。

“罪人啊，你不是被放逐了吗？”死神不顾棺材里的死者，反倒飘向三月，“你成了个危险的异乡人，哪怕返回，也已经染上了瘟疫，名为死亡。”

三月惊得说不出话，那是他次遭遇死神。等到那片黑雾在他跟前获得了形体，三月才看见了死神的骷髅面具、斗篷、长柄镰刀，以及更多将会在日后逐渐丰富的细节。

“但也正是拜你所赐，我才次被召唤至此。”这么说着，死神忽然撇下三月，颇有几分好奇地环顾四周，“一场葬礼？在我缺席的地方？你们为何要在乐园中渴求苦难？窥视死亡？但这也无妨，我正好可以借此排遣无聊……”

死神说罢便朝三月微微颔首，像是在表示感谢，却又同时举起了镰刀。三月惊怖万状，他不太确定，这场葬礼的死者究竟是谁。但这紧张的气氛仅持续了一瞬，一切就全变了。哀乐爆发出欢快的变调，覆盖遗体的花瓣飞向空中，棺材里的人猛然坐起，死去的大团长睁开了眼睛。他一把拦住镰刀，逼退了死神，转而握住三月的手，挑眉微笑，模样和善得让三月不寒而栗。大团长高声宣布：

“欢迎！欢迎参加你的葬礼！”

这真是一场糟糕的表演，犹如一出精心策划的恶作剧。后来，每当回忆起这一幕，三月都会感到疑惑，不知自己究竟在何时被推上了舞台。他相信，这都可以追溯到那次不幸的旅行，也许，从那时开始，他的命运就已注定。

三月是跟随父亲来到这座小镇的。在那以前，他们也曾去过许多别的地方。他本以为自己不会在此久留，直到父亲把他留在旅店，独自出了门，而后再也没有回来。在等待的时间里，三月张望天空，感觉天空似乎被某种怪诞注满，又有着前所未有的空洞。他百无聊赖，爬上柜子，弄翻门楣上的经文盒，让众多古旧的莎草纸散落一地。刚学识字的他不懂经文，但其中有一张颜色略白的纸条，跟别的不一样，上面画着几条街道，还有一个红圈。日后回想起来，这或许就是初的“剧本”。但三月当时对此还一无所知，他认为这只是父亲与自己玩的游戏，便跑出旅店，寻宝去了。

归巢的鸟儿鸣叫着，远山轮廓单薄，天空是一片行将熄灭的紫色，一切都好似剧场的布景。三月走过一条无人的长街，穿过流淌栀子花香的广场，来到了红圈标注的地方。那里有一座教堂，正是葬礼举行的教堂。不过，更确切地说，那只能算半座教堂。它其中一侧的陈设的确相当齐全，有铜制的八分枝烛台，雪松木制作的礼拜长椅，地面铺设大理石砖，光滑得能映出人的倒影，窗子上还镶嵌着彩色玻璃。若非要说有什么奇怪之处，那就是这些彩色玻璃不但拼出了鱼儿、羔羊与圣徒的形象，还拼出了更多更细小、更精致，也更像是宗教符号的，人类的眼睛。而这一切都没能延伸到教堂的另一侧。那里只有一道齐整的断口，就像童话世界里的魔法饼干屋，被某个庞然大物咬掉了一块。有一整面墙消失了，去向不明，而拱顶也只剩半个，几乎悬空。布道坛高出地面，高悬着，被安置在几级台阶的，上面攀爬着槲寄生和常春藤的浮雕。在它后方，重要的圣龛和凹壁一道消失，成了巨物的食粮，只余下刀切似的牙印。一切看上去都是精致的，也是残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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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让三月先是错愕，进而感觉自己道了背叛和欺辱。可不是嘛，直到这一刻以前，他都天真地以为，这群他新交到的朋友

就真如他们自己所宣称的那样，失去了父母。那个被大家叫作编蝠的男孩，因为能够倒立着睡觉而得名。三月前不久才听说，他之所以会住进孤儿院，是因为他演杂技的父母在一场表演中双双失手，从高处坠落。那个绰号叫可可的女孩，身上总散发着一阵淡淡的甜味。她昨天刚告诉三月，她家曾在南方经营着大片可可种植园，后来一道闪电从天而降，击中了她在树下避雨的双亲。此外还有那个叫小尾巴的孩子，她的母亲曾是一位酿私酒的助产士；至于马靴，则本来还有机会继承双亲的鞋店…但是，现在，无论是蝙蝠、可可，还是小尾巴或马靴，都和那群既非杂技演员，又非种植园主的侏儒们拥抱在一起，更是亲昵地管他们叫爸爸妈妈。而更荒唐的是，每一个孩子都同时拥有好几位休儒父母，而每一个休儒也都同时担当着好儿个孩子的爸爸或妈妈。望着这个群聚在一起的大家族，三月目瞪口呆，他怀疑自己的朋友全都发了疯，更想知道世上还有设有人能理顺眼前这混孔的血缘关系。三月转向旁白，求助

物流塑着地，却发现白衣女子双唇紧闭。正沉默地仰望高塔、一若这一切真的只是一出戏剧。那一显然还没到下次念百的时间。忽然，人群里传出个声音

如露霏奶1一

三月不想再提那场戏剧。他当然记得，那天街上挤满了人，路两旁有许多敞开的窗子，窗子里还有无数眼睛。事实上，三月很快就会发现，无论自己走到哪里，观剧者的眼睛都永不缺席。它们无处不在，却又隐蔽得很好，就像那些铺满了

教堂窗格子的彩色玻璃。所以，他不知道疤脸当时躲在哪里，只知道所有人都在盯着他，无论是演员还是观众，全都面露讪笑。疤脸显然没注意到三月对这个话题的厌恶，就像是要证明自己真的在场似的，依然自顾自地讲述着当时的情形。他说他见到了蜘蛛，而且第一次发现，那个女人竟会露出如此激动的神情。

在小镇上住得越久，三月就越是对它感到陌生。这里的一切都不像是真的，尽管看得见也摸模得着，却更像是舞台上的布景。缺少第四面墙的建筑绝不仅限于教堂，单是三月亲眼看到的，就还包括马厩、酒坊、钟表店、咖啡馆，以及两间他曾清扫过烟囱的私人住宅，甚至还有全镇唯一的公共浴场。事实上，只要有演出，任何一座建筑的任何一面墙都有可能在特定的时刻消失，并在事后重新出现。只要有演出，广场就会在一夜之间变成花园，古老的雕塑转眼就会被源头不明的喷泉所替代，门牌和路标上的文字总在变化，就连众人走惯了的街巷也会毫无预兆地转向，重新组合，像迷路的蚯蚓一般交织出全新的纹样。曾有不止一次，三月想要画出小镇的地图，最后都不得不放弃，仅留下些彼此矛盾的半成品。这些失败的尝试没能助他出逃，却让他注意到另一个溪跷的事实

—一这座小镇拥有不止一座墓地。尽管每一张地图都不完整，三月还是发现，无论在哪一张地图上，都不缺少墓地的标记。而它们的位置更是

“那一天，我们预见了自己的死。”

“那一天，你们第一次与我相遇。正是凭借着对我的不断想象，使你们得以与鸟兽相区别。所有的宗教，都是对我的解释。所有的神，都是我的分身。你们信仰的大厦，需要建立在最坚不可摧的地基之上，那就是死亡一唯一的，无可辩驳的出发点。至于其他，那千姿百态的仁慈与爱，敬畏与虔诚，无论被如何鼓吹，都不过是这座大厦上无关痛痒的装饰品。”

“是啊，塑造我们的，往往也是那些终将毁灭我们的事物。愚者，贤人，概无例外。你创造了宗教，但人们并没有因此就喜欢上你，反而去崇拜起某个虚构的永生神明。永生的幻象是如此甜美，足以让大部分人停止思考，不再发问。”

“所以，在宗教之后，我又孕育了哲学。”

“没错，只有注定毁灭的灵魂，才被赋予了思考与发问的特权。这些可怜的，被你选中的人啊，他们不知疲倦，所问的每一个问题，都是对你的窥探。哲人之所以成为哲人，正是因为他们的恐惧异于常人，正是因为他们的灵魂过分敏感，正是因为他们一刻都无法摆脱来自你的困扰。后来，他们自己也终于发现，哲学的本质，就是预习死亡。”

“但是，会预习死亡的，又何止是哲人？”

“是的，会预习死亡的，还有我们。我们也是被你选中的人。我们不但预习死亡，我们还演绎死亡。我们是戏子。我们

贩卖爱情与战争，更要展现出你降临人间的情景。要知道，无人死亡的戏剧是注定失败的戏剧，缺少墓地的舞台绝非完整的舞台。在我们这里，你的模样千奇百怪，从弑君到弑父，从与仇敌同归于尽到与恋人私奔殉情，有的人会死于水，被自己湖中的倒影溺毙，有的人会死于火，因双翼被太阳融化而坠亡，哪怕是无敌的英雄，也难免死于妻子以毒血制作的媚药，又或是被一支飞箭射穿了脚后跟，即便有谁真能躲过这一切一切，最后也还是要被你拖入地狱，去推动那块永远无法抵达顶峰的巨石。噢，请别误会。我对你之所以如此着迷，正是因为我依然没有接受你，依然想从你的镰刀下逃离。我无法容忍，自己也要成为那无数个被遗忘的死者之一。”

“但是，你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因为你与我一样，也热衷于对死亡的创作…”死神说着，朝大团长又逼近了一步，“你早已预见了自已的失败，你知道自己会被我逮住。你在摇头？你怎么能否定？你难道从来就没有想象过，自己临终的情景？”

“我想过！”

“且的

你想过，不止一次，如醉如痴。正如所有剧作

一状恩铜腕不但从不养宠物，甚全也从未想要在和我。有一次，那个叫可可的女孩来到店里，地当正在视一位卖花女，篮子里满是道具组精心准备的鲜花。她向先售着一束玫瑰，玫瑰很漂亮，上面还沾着清晨的露珠。不过不知是出于真心还是演技，铜腕虽很爽快地付了钱，却并未接过玫瑰，反而把它们又放回到可可的花篮，便打发女孩赶紧离开，理由是他讨厌玫瑰上的水汽。由于店主人有这样的怪癖，三月一度有种错觉，以为自己嗅到的气味来自无生命的金属，直至许久以后，他才意识到那是挥发在空气中的油。也难怪三月会产生这样的错觉，铜腕制作和出售的正是这样一类东西，它们几乎完全由金属制成，无论拥有怎样的外壳，内里都安置了数不清的齿轮和发条，总会一边嘀嘀嗒嗒地运转，一边散发出淡淡的油的味道。不难想象，店内最常见的商品就是怀表和时钟，尽管柜台尽头还十分显眼地站着一个身形瘦削的铁皮人，天花板上还悬着一台巨大的天球仪，帘子的另一侧还陈列着各式人类甚至非人类的义肢、定时点火和熄灭的青铜烛合、

自动奏响的管弦乐器，以及更多功能不明的奇异装置。不少人

依然对铜腕有误解，认为他就只是一个钟表匠而已。

这样的误解可以追溯到多年前，那场几乎毁灭整座小镇的灾难。灾难的源头正是铜腕制作的时钟，以及他身为钟表匠的可怕执着。铜腕无疑是一位可敬的工匠，他技艺精湛，对自己的作品也有极严苛的要求。他的时钟不但鲜有故障，更准确得让人心惊一它们虽各自独立运行，却又像在一齐倾听着时间之神的呼吸，彼此步调不差分毫。每到整点，成百上千的时钟便会一同敲响，响彻小镇。那并不是一大片此起彼伏的不同声音，而是完全同步的同一个声音，以同一个瞬间为起点，又以同一个瞬间为终点，拥有同样的节奏、同样的旋律、同样的重音。一时间，钟声会将小镇完全笼罩，令窗子乃至墙壁不住颤抖。后来，为了排演新剧《圣母院》，铜腕经过长久努力，为教堂的钟楼完成了一座空前庞大的时钟。午夜十二点，当它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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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体评论

无

书籍介绍

✨永不落幕的戏剧 难以遁逃的人生

✨南方文学盛典“年度最具潜力新人”奖得主最新作品

✨时间与永恒 自我与大众 死亡与生命 真理与自由

少年三月跟着父亲来到了一座小镇，父亲却突然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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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也不可避免地被卷入了戏剧之中，难以逃脱。他注视着舞台上的角色，自己也成为了其中一员。随着剧本的发展，诸多哲学命题被摆上台面，逐一探讨：时间与永恒、自我与大众、喧哗与骚动、真理与自由。

这些命题没有答案，小镇里的剧目似乎要永远上演下去。而少年却坚定地在这永恒的剧场中，继续寻找着他的父亲……